数片小小的茶叶和一杯热气腾腾的山泉水怎么能打通阴与阳、天与地、人与神最终实现神秘的沟通呢？不妨到石阡民间寻找答案。

    我国以茶为祭，最早文字记载见南朝梁萧子显撰写的《南齐书》，齐武帝萧颐永明十一年在遗诏中称：“我灵上慎勿以牲为祭，唯设饼、茶饮、干饭、酒脯而已。”在石阡城乡，茶叶是千百年来各民族祭祀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供品。

    石阡人逢年过节都有祭祀的习惯，地点一般都在堂屋（乡间的正房差不多都是三间房，堂屋为正中一间），每家每户的堂屋都写着“天地君（国）亲师位”、供着列祖列宗牌位。祭祀活动的目的只有一个：就是表达对神灵祖宗的尊敬，并祈求他们的护佑。

    据史载，皇室用于祭典的全是上好茶叶，而石阡布衣所选择的也是家中平常舍不得用的茶叶。何为净茶？其实就是用一大把上好的茶叶置于洗净的土碗或玻璃杯中，然后等待从木桶中舀出的水在明晃晃的柴火上沸腾。用不着提醒，石阡人是崇拜和敬重神灵祖宗的，抓茶叶时肯定是要先洗手的。灶上的火焰停止了跳跃，纯净的水汹涌澎湃地与茶叶融为一体。这杯飘荡着清香的净茶走上了木桌。和净茶走上祭祀舞台的还有烟、酒、饭、菜等，其中，净茶充当着祭品的主角。

    焚烧纸钱的气味在木屋里弥漫间或有零零星星的炮竹声，祭祀仪式由主人的当家人（男性）主持。一堆纸钱就是孝敬一位神灵或祖先，他们所信的神灵有观音菩萨、土地菩萨、财神菩萨、灶王菩萨等。主持人表情庄重口中念念有词：“人行千里，神降一步，有多分多，有少分少……” 同时还要诉说自己的处境，希望神灵能保佑自己或全家老少平平安安、心想事成。而对于祖宗，主持人不是显得很严肃，会一一称呼他们，像在人世时和他们的对话，嘘寒问暖、吐露衷肠，最终祈求他们保佑人畜兴旺、五谷丰登。随后，起身作揖磕头，一些小孩子也跟着大人虔诚地一举一动，若干年后这些小孩将接过主持人的接力棒。当主持人将木桌上的祭品一一倒洒在地，这场草根隆重的仪式就到此为止了。

    在这场神秘与神圣中，我不知道作为虚与实之间中介物的净茶，是不是真的沟通了两个世界？但这样的茶事延续了一辈又一辈。一年四季，类似的祭祀从春节开始，穿越二十四节气及本民族的节气直至年终。净茶在祭祀的木桌上面对众生暗香浮动，萦绕在民间岁岁年年。

    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一直纳闷，净茶为什么在民间祭祀中担纲的是一号角色？很多年后我才逐渐明白其中的丁点玄机。原来，石阡茶叶生产有着1300多年历史，《贵州通志》记载，石阡茶叶“始于唐代，种茶、饮茶遍及于明朝，岁约出10万斤”。或许是历史悠久、民风古朴，沉淀了自己饮茶的方式和习俗。“以茶为礼，可祭天地鬼神。”在民间，人们言传口教总认为茶叶是遥寄神灵祖先的最好礼物，他们收下后就会降平安幸福于供奉茶叶的人。在我国多姿多彩的民间习俗中，茶与祭的关系也是十分密切并在中华祭祀礼仪中根深蒂固。我国民间历来流传以“三茶六酒”（三杯茶、六杯酒）和“清茶四果”作为丧葬中祭品的习俗。据说清代宫廷祭祀祖陵时也必用茶叶。纵观达官贵人、庶民百姓，他们在祭祀中都离不开吐纳自然的茶叶。在祭祀面前，茶叶不是达官贵人的专利，躬耕于田间的草民也可大大方方地使用。

    如今，石阡的一些百姓还保存陈放少许清明茶的习惯，他们将茶叶藏在家中隐蔽和干净的地方，以备急需之用。一旦家人或邻居患了感冒发烧或肠胃疾病，就熬煮茶水加盐，服用其水。许多乡村医生还把茶叶作为药引。更有甚者，纯粹的土医在净茶中焚烧了纸钱，让人喝下，认为作过法事的净茶有康复身体、平安顺利之功效。难怪宋代王安石说：“茶之为用，等于米盐，不可一日无。”

    至今，石阡民间净茶祭祀的习俗仍轰轰烈烈、此起彼伏地上演。

    兴于唐盛于宋的石阡茶与中国茶史并肩同行，难怪有着悠久深厚的茶文化。

    作者：马晓鸣